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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教育,大理凭什么赢了北上广?

2022-08-25 20:36 惊蛰青年

摘要:“它们不以应试为主要教育目的,尊重每个孩子的不同并鼓励个性化发展,旨在培养孩子健全人格、健康身心、面向未来和终身学习的能力。”

现在,创新教育正在成为大理的新名片,这里分布着十多所新式教育学校,它们小而多样。

2012年3月,做纪录片的陈钢和几个家长在大理创办了“猫猫果儿”幼儿园;

曾在新华社做记者的陈阵创办了苍山学堂;

推崇灵性教育的萧望野创办了那美学校;

2017年,音乐家龚琳娜也和德国丈夫带着孩子来到大理,尝试“在家教育”;

被称为“中国的鲍勃·迪伦”的杨一,如今也在大理致力于幼儿教育,在幼儿园传授吟诵、古诗词、书法。

大理已经变成“民间教育创新实验田”,诸如幼幼花园、溪谷幼儿园、蔬菜教育社区、美森特森林学校等一批探索新教育模式的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这里有从全国各地慕名移居过来的家长、积极投身创新教育的先锋人士,还有被淳朴民风吸引来的爱心人士。

在大理,人们能找到几乎任何一种流派的新教育实验,如华德福、蒙台梭利、瑞吉欧、灵性教育、自然教育等各种先锋的、实验性的教育理念。尽管这些教育理念各有不同,但共通之处是:告别应试教育。

几乎每个新式幼儿园都会让孩子学着亲近自然、释放天性,让孩子尽可能不待在教室里太久。老师带着孩子今天去挖泥,明天去种菜,后天骑马露营,大后天则爬山溯溪。

作家许崧说:“大理的新教育,就像大理社区一样,没人有上帝视角把它系统梳理一遍,因为这里的教育流派非常多,中国能够提得出来的新教育尝试,在大理大概都有。”

创新教育

大理凭什么赢了北上广?

法国哲学家卢梭在《爱弥儿》中主张“顺应自然天性,依托乡村环境,培养自然人”的“自然教育”模式。而大理的环境与“自然教育”理念则有着天然的契合。

经过数年的积淀,如今大理周边以“自然教育”理念为指导的各类新式幼儿园、国际学校等,成为一线城市中产家庭给孩子参加各类研学、游学活动的首选地。这些创新学校的游学周期从一周到一年不等,可以随时报读。

这些新式学校课程的丰富程度远远超出北上广传统公立学校所能提供的范畴。从音乐启蒙、油画、编织、钩针、木工、陶泥,到溯溪、绳索速降、攀树、皮划艇、骑行、徒步采菌子、射箭、露营,这些活动在大理的新式学校里都很“日常”。

北京来的麦兜妈说,这是“在北京也过不到的神仙幼儿园生活”。

大理云朵幼儿园坐落在一个农场里——这里还有一个湖。幼儿园里散养的兔子到处跑,小朋友们可以在湖上练习皮划艇。另一所由陈钢创办的“猫猫果儿”也是大理一家创新教育学校,其倡导创新、游戏和自然生存的理念。

“猫猫果儿”每学期末的考试内容是小朋友在一名观察员的陪同下,进行一场长距离的远足徒步。

八九岁的孩子,一天徒步15公里以上的山路,如果丛林穿越阶段稍微走岔路,那里程就得奔着20公里去,途中大家还会完成各种任务和挑战,进行一场包括植物认知、逻辑能力以及体能和野外生存能力的综合测评。

蔬菜教育社区的老师“菜妈”会带着孩子们在草地上练普拉提、晒太阳,或去地里干活,看看庄稼和蔬菜长势如何。

蔬菜教育社区的理念是把孩子当一个人来教育,而不是学习机器。今年的新学期一开始,菜妈还买了100株小树苗,带孩子去种树。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出品的《中国创新小微学校调查报告》里,类似“猫猫果儿”这样的学校被这样描述:“它们不以应试为主要教育目的,尊重每个孩子的不同并鼓励个性化发展,旨在培养孩子健全人格、健康身心、面向未来和终身学习的能力。”

微博上的育儿博主“灰爸”,带着俩娃从上海到大理旅居已有4年,两个孩子都在“猫猫果儿”读幼儿园。在大理陪伴着孩子成长的灰爸忍不住感慨:

“孩子的成长,往往发生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就像苍山上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菌子,你看不见,等到露出时却又感叹自然的神奇。”

这些创新学校里的孩子皮肤晒得黝黑,个个都是活力十足的样子。他们会爬树、骑马、划皮划艇,还能辨认各类菌子和植物。

灰爸在微博上记录孩子们来到大理后的变化。他偶尔带孩子们回上海,都会得到周遭人的正反馈。灰爸说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家四口在上海打车,一家人在车上有说有笑,司机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拉的很多乘客,从上车到下车,父母和孩子都没有一句话。”

去大理“放养”一个娃

家长要拼“钞能力”

在“双减”政策下,中产家庭的父母带孩子去大理游学似乎多了一个理由。很多妈妈独自一人带着在大理上学的小孩,老公“留守”城市赚钱;也有一些家长本身是可以远程上班的自由职业者、艺术创作者,他们则拿着一线城市的收入在大理生活。

Fay是从广州带孩子木木来大理游学的一名家长。木木今年4岁多,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Fay为了给木木安排一个丰富的暑假,早早就开始物色大理的学校。

尽管她已经提前两个月找学校,但很多学校的回复都是“学位已满,明年请早”。最后,她问到美森特森林学校还有学位,是5天2980元的夏令营,如果报3期,还能赠送1期。

Fay二话不说直接报了一个月的夏令营,学费将近1万元。Fay说:“原本还在小红书上做了不少功课,哪家的优势、劣势都了解过,没想到当我开始想报名的时候,最‘网红’的那几家学校都没学位了。情急之下,心想着只要哪家有空位就报哪家,我也不挑了。”

其实Fay所在的广州也有不少适龄儿童的夏令营活动,但是在Fay看来,城市里的夏令营还是缺乏真正意义上广阔的自然环境。

Fay说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学到什么,体验是最重要的。她还提醒准备带娃来大理游学的家长们,“不要给孩子穿浅色袜子,鞋也不要买太贵的,因为它的寿命会很短”。

Fay给木木报的是美森特森林学校的暑期美育自然营,在一个森林庄园里面,孩子们可以学习马术、木工课程以及手捏柴烧等与艺术相关的活动。

Fay说:“选择学校功课很好做,小红书搜一下,教学理念、学校环境、评价之类的都搜出来了,这些都不需要很长时间准备。最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居住问题。

我在5月份的时候找了几家小区房,当时的价格是3500—4800元/月,到7月份涨到了13000—15000元/月。后来一问,原来是(因为)大理暑假的夏令营项目激增。

除了本地学校举办的夏令营,还有一些外地机构组织的夏令营和旅游团来大理,住宿价格就随之暴涨。如果全家一起去,加上学费和伙食费,一个月三五万元少不了,这时候就是家长们拼‘钞能力’的时候了。”

事实上,大理这些创新幼儿园的价格并不便宜,尤其最近一年,学费价格继续水涨船高,直追一线城市。长期生的学费一个月4000元左右,短期生的学费一周2000元起。价格一涨再涨,仍无法熄灭家长带娃来参加夏令营的热情。

除了学费,大理的居住成本也不低,尤其是在寒暑假旺季。大理的亲子家庭租房大多集中在“山水间”“小院子”这两个大型小区,一室一厅价格在2500—3000元/月,两室一厅3500—4500元/月。寒暑假期间价格会暴涨到13000—15000元/月。

游学群里有来自湖南长沙的,有来自上海虹口的,有来自四川成都的,有来自湖北武汉的,也有来自广东深圳的。

尤其像在北京、上海,好的私立幼儿园每月近万元,市中心的房子月租也要上万元,所以大理幼儿园的价格虽贵,但对这些父母来讲,性价比还是很高。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家长,对这种创新教育并不“感冒”。农村出身的袁珊珊,女儿就读于深圳某幼儿园中班。尽管身边也有孩子的同学去大理游学,但她本人对此不置可否。

在袁珊珊看来,以前父母那一辈人外出打工,只有暑假的时候,乡下的留守儿童才有机会进大城市看看,体验一下城里的生活。现在反过来了,一到暑假,城里的孩子都被家长花钱赶去乡下体验“变形记”,晒得皮肤乌黑地回来。

袁珊珊说:“这种形式主义的中产育儿方式不就是花钱让孩子去当农村娃吗?抓昆虫、玩泥巴、种玉米,这些没啥稀奇的,如果要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把娃扔回老家让父母带。”

新式教育的乌托邦

最终走向何处?

为了逃避“城市病”,选择到生态环境好的农村和小城镇居住,本身就是一种反城市化的生活方式。

在这些创新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其他城市来旅居的,或是大理新移民。本地人的孩子集中在当地的公立学校接受传统教育,对本地人来说,家长的教育理念较为传统;另一方面,当地居民的收入很难负担创新学校的学费。

《中产阶层逆城市化的移民现象:以大理为例》的作者张慧,从北京回到故乡大理做田野调查时发现,原本被原住民遗弃的空心村里,白族特色的老式房子大都已被新移民占据,并打理得有模有样。

当地打扮时尚的多半是本地人,而背着箩筐、穿土布衣服的则很可能是外来者,其真实身份可能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民谣圈“老炮儿”、某公司老总、作家或归国华侨。

从旧金山回国后在上海定居了一年的李简,去年冬天给5岁的孩子报了一个大理的冬令营班。

李简说:“我们尽量利用寒暑假的时间,给她创造一些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来大理之前,我总爱问前人,哪个幼儿园最好。但来到后才发现,根本不存在最好的幼儿园,因为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

即便从上海逃离到大理,家长对‘优秀’的焦虑也并非就此消失,它们只是被暂时遮蔽了。不管去哪里,总是跟着潮流标准在‘卷’。

这群搞新式教育的家长,还会比较谁的孩子更‘放养’,谁的教育方式更顺应孩子的天性,谁家孩子户外能力更强。”

创新教育实验的另一面意味着风险和巨大的不确定性。不少家长在孩子一年级刚入学时都很开心,但是一两个月后,就难免出现各种焦虑:为什么他的识字量还是那么低?学个字就这么难吗?

让孩子来大理沉浸式体验放飞自我的快乐以后,势必就面临“我的小孩以后怎么办”的问题。

在李简的观察和调研中,有一半的家长会在孩子读完幼儿园或小学时就将他们带回城市继续接受公立教育,其中大部分家长只是在孩子幼儿园阶段选择在大理居住,到了孩子一年级,家长就会带着他们回到各自所在的城市接受常规教育。还有一些家庭,会选择让孩子出国读书。

陈航就是前者。陈航一直想带4岁的儿子体验创新学校的教育,他说:“目前还没有能力长期供养这种学习模式,只能短暂地体验一年。孩子到了小学阶段还是要回公立学校去的。”

来自大城市的大理新移民们出于各种原因来来去去,有一半都是为了孩子的教育。今年夏天再次联系李简时,他们一家三口已回到旧金山,孩子即将在那边就读小学。

李简说:“我们都很喜欢大理,也认真考虑过去大理旅居的可能性,当时差点就举家移居到大理去了,就差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