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奴”余光中:没有教育成功大法,只有无尽的爱
摘要:不像朋友圈转的热文,余光中并没有什么“育儿金句”,也没有什么“教育成功大法”,若说有什么养女儿的诀窍,恐怕就是用无尽的爱来浇灌她们。
不像朋友圈转的热文,余光中并没有什么“育儿金句”,也没有什么“教育成功大法”,若说有什么养女儿的诀窍,恐怕就是用无尽的爱来浇灌她们。
如今,诗人已去,但他留给女儿们的东西,却是深入血脉的。
12月14日,诗人余光中走了。
提到余光中,大家最熟悉的,恐怕只有一首《乡愁》。
余老先生去世后,忽有一篇名为《写给未来的你》的文章在朋友圈走红,署名是余光中,说是他写给自己女儿的,结果是个乌龙。这篇文章的作者根本不是余光中。
不过,余光中倒是写过一篇《我的四个假想敌》,所谓“假想敌”,就是未来的女婿,文中对四个女儿的宠爱,溢于言表,看完不禁令人莞尔。原来诗人身份之外,余光中是这样一位有爱的父亲。
不像朋友圈转的热文,余光中并没有什么“育儿金句”,也没有什么“教育成功大法”,若说有什么养女儿的诀窍,恐怕就是用无尽的爱来浇灌她们。
余光中有四个女儿,“依次是珊珊、幼珊、佩珊、季珊。简直可以排成一条珊瑚礁”。
大女儿珊珊出生时,他已经30岁。身为家中独子,又人至中年,女儿的到来令他无比兴奋。相比同时代男子求继香火,余光中反倒是疼女儿疼到了骨子里。
后来三个女儿相继出生,他便成了“女生宿舍”的舍监,一当舍监好多年,不亦乐乎。
余光中是浪漫的。
他与妻子范我存定情时,范我存生了肺病,家中大人不赞成俩人再来往。可余光中不肯,他在树干上刻下“YLM”表明心迹,Y是他自己,L是爱,M是范我存。后来又在《四月,在古战场》里为范我存写诗——
一朵瘦瘦的水仙
婀娜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疲弱
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
梦想着文学与爱情
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
俩人结婚后,余光中更是情诗不断。为范我存买了珍珠要写诗,与范我存分隔两地时也要写诗。他一辈子所写的八百多首诗中,情诗占了一百首,浓烈的有《灵魂的触须》、《当寂寞来袭时》,深情的有《三生石》、《珍珠项链》,都是写给范我存的。
有一回,他在南京大学做讲座,说:“杜甫一辈子只写了一两首诗给太太。真是扫兴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写给太太的就多多了。”说这话时,范我存就坐在台下。《三生石》里写出了他们的约定——
我会在对岸
苦苦守候
接你的下一班船
在荒荒的渡头
看你渐渐地靠岸
水尽,天迴
对你招手
这样的浪漫,也延续到了余光中的“育儿经”上。
几乎所有中年男子都会被生活的琐碎打倒,因生活的平庸而忿忿,余光中却能从琐碎里找出浪漫。
打雷了,他便抱着女儿去听雷声;下雨了,他便抱着女儿去听雨声;花开了,便静静赏花,下雪了,便静静赏雪。他还抱着女儿去看电影,哪怕看不懂,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因为工作原因,余光中经常与妻子、女儿分开,但若在一起时,他便包揽了开车送孩子上学的任务。不管前一天加班到多晚,第二天一早都准时“上岗”。在美国时,冬天常遇上下大雪,他就起个大早,扛着铁锹出去铲雪,铲出一条路来,再把车开出去。
长女珊珊说,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在美国时父亲开车送她们去读书,“汽车上,我们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音乐,说说笑笑,一下子就到学校了。印象最深的是冬天,外面冷得不得了,车窗外的世界一片雪白,可是坐在车里的感觉却很温暖”。
父爱就是一瞬间的事。余光中的中年没有油腻,孩子的童年也便充满着各种乐趣与爱。
他还把这些浪漫都记了下来。长女珊珊出生时,余光中每天都给女儿记日记,记录下女儿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不过,这待遇也仅珊珊享有了,后来工作越来越忙,“随时笔录”就做不到了。
不过就像给妻子写情诗,余光中也常给孩子写诗。台湾天热,女儿常穿着小木屐在家里的地板上奔跑,看着扎着小辫子的女儿向自己扑过来,他觉得可爱极了,便写了一首《小木屐》。简简单单,朗朗上口,后来被人谱成歌,还在电台播放过。
一双小木屐
拖着不成调的节奏
向我张开的双臂
孤注一掷地
投奔而来
不同于中国式父亲的寡言沉默,不善表达,余光中从来不吝啬于表达对女儿的爱。女儿刚出生时,他抱着这鲜活的生命,看着她眼神里的疑惑,向她介绍自己:“我不是别人,是你爸爸,爱你,也许比不上你妈妈那么周到,但不会比她少。”等女儿们渐渐长大,他又担心她们被小子们“拐走”。
他在《我的四个假想敌》中写道:
“对父亲来说,世界上没有东西比稚龄的女儿更完美的了,惟一的缺点就是会长大,除非你用急冻术把她久藏,不过这恐怕是违法的,而且她的男友迟早会骑了骏马或摩托车来,把她吻醒。”
这段话恐怕戳中了所有“女儿奴”们的心思。
当女儿有“情况”发生时,他用了叶慈的一句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切已崩溃,失去重心。
想到女儿们以后要被人“领走”,他就紧张甚至任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像一棵果树,天长地久在这里立了多年,风霜雨露,样样有份,换来果实累累,不胜负荷。而你,偶尔过路的小子,竟然一伸手就来摘果子,活该蟠地的树根绊你一跤! ”
看完《我的四个假想敌》只会有一个感觉:这痴父,真是可爱!
但真到了那一天,余光中其实并没有干涉女儿们的感情生活。对于女婿,只列了一点要求:“学什么都可以。也不一定要是学者,学者往往不是好女婿,更不是好丈夫。只有一点:中文必须精通。中文不通,将祸延吾孙!”
三女儿佩珊离婚时,他也没有纠缠进去。三女婿跟他关系依旧很近,办手续前还特地带了酒来看望他和范我存。他没有任何的难为,对三女婿说:“是我们没有福气,失去你这半子。”
余光中给女儿的自由度是相当高的,他很注意不将父母的爱变成子女的束缚。不仅感情方面如此,事业方面也是如此。
余家4个女儿,没有一个女承父业。记者问起来为什么,余光中只是笑着说:“她们太懒。”
反而放开之后,4个女儿各有成就,但这些成就,又无一不与余光中潜移默化的影响相关。
长女珊珊在美国修艺术史,每日在艺馆画廊游荡,工作之余译续了《现代艺术理论》,华人画家出画集,也总请她来作序。
二女儿幼珊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研究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滋华斯,读诗翁浩繁的全集。
三女儿佩珊是兴趣最广泛的,而且“见异思迁”:先后拿了历史学士、广告硕士、行销博士。在香港读中文大学时,佩珊钢琴演奏曾考了八级,一度想去美国主修音乐,后来不知怎么,却跑去《星岛日报》做了记者。余光中戏称她为“柳三变”。
幼女季珊的偶像是法国戏剧家马歇·马叟,因此她去了法国学法文,抱着学默剧的心思。可最后默剧还是没学成,她跑去巴黎学了广告设计,余光中翻译的王尔德喜剧《理想丈夫》,封面便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