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最大的悲哀：付出全部，却依然觉得对不起孩子

几天前，我读到了一位妈妈写给女儿的信。我被这封信中洋溢而出的明亮乐观深深地打动了。

在这封长信里，妈妈一件件地回忆着和女儿快乐相伴的往事，每一个故事里都有笑声——

“记得你第一天上高中，下了晚自习，我在约定的路口等你，忽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俩都没带雨具，但一点也不沮丧，就这样嬉笑着冲进了雨幕中，一路开心地奔回了家。

记得你高二时，一个男同学给你写情书，你回家就告诉了妈妈。我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告诉老师了，你笑着说：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有人喜欢我，很好呀，但不是时候，我私下跟他说了，让他也好好学习。我不会让他难堪的！你弯弯的眼睛里映出我赞许的笑意。

还记得你曾经问：妈妈，我怎么还没到青春期呀？我问怎么了？你说：咱俩怎么没打架呀，我们班好多同学和妈妈打架。说完，你笑着跑去看书了，留下我一个人开心地不得了……”

仿佛有阳光透过字里行间落在我的案头，温暖和煦，让我也不由得微笑。

读到这封信的朋友也许会羡慕，这又是别人家的孩子，又是别人家的爸妈，他们的幸运一定多一些，所以他们的笑容就会多一些。读到这封信的朋友也许会叹息，总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优越，给孩子的不够多不够好，总是想落泪想对孩子说“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成了当下许多爸爸妈妈对孩子最经常的表达，还有那些因为自责歉疚流下的泪水。

在每一次家庭教育讲座中，我都会看到流泪的爸爸妈妈。散场后交流，他们表达最多的是：“感觉对不起孩子。”在其他交流活动中，在微信里短信中，我也常常会听到这句话：“我有的太少，我做的不好，我对不起孩子。”

01

知乎上有个问题：作为父母，你在哪一刻对孩子感到愧疚？有位妈妈回答说：“没有哪一刻，是时时刻刻。”

龙应台在《目送》里写过一件事：龙应台读完博士后去大学任教，父亲开着一辆拉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送她。那是家里唯一的车，父亲就是运输饲料把她养大的。那天，父亲并没有把车开到大学正门，而是停到了不远处，帮她卸下行李，对她说：“父亲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龙应台无语下车，目送父亲驶出巷子，匆匆离去。

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少父母像龙应台的父亲一样，对孩子怀着深深的歉疚？有多少父母在孩子面前活的小心翼翼动辄得咎？但是，那些流着眼泪说出的“对不起”里有多少是应该弥补的过失，又有多少只是自己不曾坦然卸下的巨石？

事业型的父母说“对不起”，我拿起工作抱不了你。我放下工作养不了你。全职妈妈也在说“对不起”，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我不能懂你。

低学历的父母说“对不起”，我没有文化不能辅导你。高学历的父母也在说“对不起”，我选错了早教班，我没有买学区房，我以为我可以教你。

生活清贫的父母说“对不起”，别人的日常是我们的奢望，你过的不好是我的错；

生活优渥的父母也在说“对不起”，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可我没有给你所有的最好。

对不起，今天的菜做咸了，不合你的口味。

对不起，校服还没有干，妈妈昨天洗的太晚了。

对不起，我没有准时去接你。

对不起，昨天我又吼了你。

对不起，爸爸妈妈离婚，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我生病了，没有力气照顾你。

······

这么多的对不起，让人心酸，让人压抑。

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育之恩”变成了“养育之愧”？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人父母说起孩子，总是满心歉疚满腹痛悔？

原因在于我们的孩子吗？

不，原因在于父母的焦虑！

我们总是希望孩子长得更高更快更强，如果他没有达到期待中的优秀，我们不忍心苛责孩子，就把愧疚的刀刃指向了自己。

原因还在于父母的角色错位。我们总是倡导亲子之间的平等关系，殊不知平等不仅是要把孩子像大人一样尊重，像朋友一样爱惜，还意味着父母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惜。

02

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视频，一个女孩在商场里对着不能给她买苹果手机的母亲连踢带骂，而那位妈妈先是埋着头一言不发，然后，就缓缓地给孩子跪下了。那个视频的标题是：“有一种无奈，叫父母拼尽全力，孩子却依然不能满足。”我觉得还可以换一个标题：“如果爱变成了亏欠，相遇就是一场苦难。”

去年三月，我在市直机关大讲堂做家庭教育讲座，快结束时后排一阵骚动，后来才知道，是一位妈妈崩溃大哭，被旁人搀扶出去了。当我见到那位母亲，她的讲述里全都是自怨与自责。孩子小时候她忙于工作，老人带大的孩子和她不亲。孩子上学后接回身边，学习吃力跟不上，她总是忍不住暴脾气。孩子高考她找人参谋的志愿失误，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现在的工作很累挣得又少······这位妈妈抽泣着说：白老师，听了你的讲座，我心里难受极了，我从来没有温柔地对待过孩子，孩子现在不成器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孩子。

我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告诉她：我的讲座不是要责备家长，不是要苛求家长，我只是想教给父母理解，理解孩子成长路上要经历的种种艰难不易，我只是想教给父母珍惜，珍惜和孩子相伴的日子。

父母子女一场，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我们要明白，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就像给了孩子大海，我们不能控制大海总是风平浪静，即使巨浪回潮，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我们也要让孩子懂得，拥有父母，拥有家庭，这已经是一种幸福。父母不求回报，最好的感恩就是理解、接受、珍惜，包括面对贫困、疾病、甚至是苦痛。

我接着再读开篇时那位妈妈写给女儿的信，原来她们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幸运。在信中，妈妈写道：“2008年家庭突遭变故，你永远失去了深爱你的爸爸！那时你才念初二，才14岁！看着家里人来人往的吊唁，小小的你流着泪，蜷缩在一旁，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也不知你能听懂多少，我只是告诉自己，我要坚强，我必须给你做出表率，我不能让在天堂的爸爸失望！两天半后，你已经背上书包去上学了，第三天我也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从那一刻起，你的少年生活结束了，本就懂事的你一下子成熟了！也是从那一刻起，柔弱的我们都学会了坚强和独立。”

于是，在之后母女相依相伴的日子里，没有沉重的压抑灰暗的绝望，我看到的是一个成熟又坚强的母亲，看到的是她的骄傲和勇敢。

因为家庭条件所限，女儿高中不能到外地读书，妈妈没有说“对不起，妈妈没有积蓄”，而是感激上天让母女拥有了朝夕相处的三年记忆。

高考录取，女儿读的是自己喜欢但不被大家看好的专业，妈妈没有说“对不起，没有帮你参谋选择”，而是说“人生短暂，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女儿工作的地方离家两千多里，姥姥埋怨妈妈为什么不托人把孩子留在身边。妈妈没有说“对不起，我没有能力。”而是说：“妈妈理解你、尊重你的选择！你已启程远航，相信更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等着你！”

这位母亲的洒脱与豁达令人动容。面对种种不容易不如意，这位妈妈没有说对不起，她用从容开阔的胸怀告诉女儿：“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苦尽就会甜来，因为我们有爱。”我也由此能够想象出，有这样一位精神明亮的妈妈，女儿人生的航线也一定是阳光灿烂。

所以，我想，在今后我们的家庭教育内容中，不仅要关注怎样让孩子更快乐，作为父母也要快乐。不仅要思考怎样增强孩子的幸福感，而是做父母的也要幸福。因为，如果负罪感歉疚感如影随形，如果泪水稀释了我们和孩子在一起的甜蜜，如果本应该被珍藏的幸福却充满了沉重和不安。作为父母，一定是不幸福的，作为孩子，也一定会感受到这种由他而起的不幸福。

沉重的欠疚感会让我们的孩子或者更加无力，或者心生抱怨，或者由此自卑。我们不要总是为已经发生或存在的缺憾道歉，而是要鼓励孩子和我们一起接受一起面对一起克服。当我们不能改变自身条件和环境，即使是艰难即使是逆境，也要把它转化成孩子成长的动力。让我们把那一句“对不起”，换成“我爱你！”

03

那个考上清华的沧州男孩庞众望，他的妈妈下肢瘫痪常年卧床，家徒四壁，妈妈几乎不能为孩子做任何事情，但是，她没有说“对不起”，她给了孩子乐观开朗的个性。她把儿子得的奖状一张张贴在墙上，开心地告诉儿子，这些奖状会反射太阳的光，就把小黑屋子照亮堂了。庞众望也说：“我好幸福，什么时候回家，妈妈都在笑眯眯地等着我。”

媒体人郭虹常常需要加班，女儿6岁，总想粘着妈妈。郭虹没有对女儿说“对不起”，她告诉孩子，妈妈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要格外努力，才能取得好成绩。你今年就要上小学啦，你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同伴喜欢的功课，也不能总是和妈妈在一起，希望你像妈妈一样努力。

上海作家陆幼青身患癌症，去世前女儿还在上小学，在留给女儿的信里，他没有说“对不起”，而是诙谐又深情地嘱咐：“婚姻大事，要听妈妈的话，你会得到很好的帮助，因为妈妈像我一样爱着你。也许，在以后的年代，听妈妈的话是很老土的，但在满世界不听妈妈话的女孩当中出了一个听话的你，不也很酷吗？你一定想办法把自己变得可爱哦，要不然老爸教你的招可能就用不上了。”

格力总裁董明珠，30岁丧夫，独自抚养儿子成人。从儿子读小学到大学，董明珠说自己从未用车或者叫司机接送过他。即使她开着车在路上看到儿子，也不会停下来叫他上车，儿子都是坐公交车回家。妈妈没有说过“对不起”，儿子却用行动证明：“妈妈能零起步，我也可以。”。

我也曾经是一个心怀愧疚的妈妈。因为加班赶材料，我常常买两个火烧当做儿子的晚餐；因为疲惫，我曾经不耐烦地推开他幼年时的抱抱；因为盲目，我曾经给孩子报了他不喜欢不擅长的美术班逼着他天天苦练素描······当我意识到自己走的弯路犯的错时，孩子已经渐渐长大，我却不能放下心中的自责懊悔。于是，在他读大学离家前的那个晚上，我郑重地向他道歉，说出一个个压抑在心的“对不起”。我以为儿子会回答“没关系”或者说“妈妈，我已经原谅了你。”但是，儿子却反问我：“妈妈记得我曾经打碎了你新买的茶杯吗？妈妈记得我小学时考了班里倒数吗？妈妈记得我曾经上课淘气被老师告状吗？”看到我摇头，儿子接着说：“妈妈，你忘记了我的不好，记住的都是我的好。我也是一样的，我记得的都是妈妈的好。不要说对不起，如果总是想着那些‘不好’，我们的记忆里就只有不开心了。为什么不多想想那些‘好’呢？做你的孩子，我很幸福。”

“做你的妈妈，我也很幸福。”这是我的回答。那一刻，我释怀了。那以后，我再没有向孩子说过“对不起”，即使有些事情我做的不够好，我会告诉他，虽然有遗憾，但是我尽力了，我对自己表示满意。

父母子女的一条同行路，不会太长。陪伴成长，是我们的责任，不是我们的亏欠。是我们的幸福，不是我们的重负。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孩子，也没有完美的父母。接受不完美，是成长的过程也是成长的标志。把沉重的歉疚化作厚重的砥砺，让每一个日子每一个脚印都有价值和意义。

不要说：“对不起我又要去加班了。”而是说：“你真棒能照顾好自己。”

不要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而是说：“谢谢你理解我有时候的失控。”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而是说“谢谢你和我一起努力争取。”

······

觉得对不起。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不必再说对不起。

这一条同行路，让脚步轻盈，让笑容明亮，让握住的手不松开。无论何时何地，回忆起这段成长时光，愿记忆里都是你的微笑、我的怀抱，如此温暖，如此欢愉，如此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