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名校的虚假招生 毁了多少人的家庭和青春

在同一所学校上课,交一样的学费,同样是本科四年,毕业后却发现自己连学校的学籍都没有,更别提毕业证和学位证了。在高分考生享受到鲜花掌声的同时,有这样一些人因为信息不对称、心理弱势等方面的原因而陷入了“阴影区”,甚至成了招考骗局的重灾区,他们就是高考落榜生。进入八月,又到了大学陆续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时间,近日,青岛的几名高考落榜生不仅接到了录取通知书,有人还一下子接到两三份。记者调查发现,近年来,一些不法分子利用高考打着种种幌子进行诈骗活动。他们谎称自己有部分一本、二本院校的“内部招生指标”,向考生家长骗取钱财,有的则直接是冒名的虚假大学,不仅骗取钱财还倒卖假文凭。虽然高考录取诈骗的伎俩大多已被曝光,但还是有考生和家长为了能上理想的学校而上当。教育专家认为,虚假大学和诈骗无异,应该承担法律责任。

■案例一

大学上完才发现是假大学

大学毕业三年的刘力(化名)目前依然待业在家,由于没有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他无法报考公务员,甚至无法到任何一家正规招聘需要本科学历的单位和企业上班。而这一切都要从他7年前失败的高考说起。

2010年,刘力高考时只考了250多分,这么低的分数很难达到正规大学招生的本科录取线。就在一家人为报考的事情发愁时,刘力的父亲认识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说自己认识湖北某大学的老师,可以安排孩子先入学,等毕业后就能帮他办出毕业证来。

刘力的父母了解到这些以后信以为真,望子成龙的渴望让他们马上就同意让这位朋友帮忙办理,而这个人一张口就要价10万元。尽管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在刘力的父母看来也是非常值得的。

就这样,当年的9月份,刘力和其他考上大学的同学一样,在父母的陪同下来这所大学报到,临行前亲戚朋友还一起聚餐道贺。“一到那里,我们就发现不太对,就是住的宿舍非常差,根本不在大学里面,而是外面的一个很旧的公寓楼,上课的教室也在学校外面。”刘力说,当他们找到父亲朋友口中的那名大学老师时,对方则安慰他们说,毕竟孩子分数不高,不可能和正规考上来的学生一样,所以只能暂时忍耐一下。

已经没有什么退路的刘力和他的父母此时也只好再次选择了相信。父母一走,刘力一下子感受到了自由,由于根本就不是正规的大学管理,宿舍和教室都在大学外面,也没有正规的辅导员,非常自由松散。“大学四年基本上就是玩过来的,”刘力坦言,自己当时只想着毕业以后拿到毕业证就可以了,4年的时间就这样蹉跎过去。2014年,当大学毕业季到来,其他大学生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时候,刘力才发现被骗了,自己根本就没法毕业,因为大学从来没有承认过他,而此时那个湖北某大学的老师直接不接他们的电话了。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已经晚了。考虑到在亲戚朋友面前的面子问题,也没有报警,回来以后一直在家待业。”在外荒废了四年的大好时光,个人能够拿得出的学历证明只有高中毕业证,刘力现在正在考虑开个网店来谋生,“毕竟这么大了,也不能总是啃老。”

■案例二

涉嫌招考诈骗多人被刑拘

和刘力一样受骗的还有不少。小李是江苏人,2011年在老家参加高考,当时成绩很不理想,只考了279分,上不了本科。就在一家人着急的时候,小李的家人通过一个亲戚认识了一个人叫蒋东,说可以通过关系到武汉大学读书,但是要花15万元。

这个突然出现的蒋某成了小李一家的希望,在交付15万元之后,小李真的拿到一张写着“武汉大学金融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随后,在自称辅导员的李某和刘某安排下,进入武大2011届金融6班学习。

此后4年,小李过着几乎和正常大学生同样的日子,住武大宿舍、在教室上课,同样参加活动等。但小李也发现,自己和其他统招生还是不太一样,没有学生证、学生卡、图书馆进不去,上课也从来不会被老师点名。小李回忆,当年入校军训还有期末考试,也是被刘某等人单独安排,每次小李找到刘某等询问,对方就以“你们是交钱进来的,身份特殊”为由搪塞过去。

直到2015年准备毕业,小李在教育部指定的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上查询发现,竟然没有自己的学籍信息。2015年5月26日,央视对这起招生诈骗案件进行报道,涉及到20多名来自东北、四川、河南、广东等地的学生,每人花费了十几、二十万元的费用,在武汉大学上完了四年的大学课程。

这些学生和小李的经历基本类似,都是高考分数200多分,亲戚朋友声称可以通过关系到武汉大学读书,但是要花15万元。这些学生都收到了所谓的录取通知书。目前三名涉案嫌疑人因涉嫌诈骗被刑事拘留。

对此,武汉大学的回应是:这是一起盗用武汉大学名义进行的招生诈骗事件,该校绝不存在任何国家政策之外的招生方式。校方还指出,这些学生的录取通知书,明显是伪造的。

■案例三

“我收到了假的录取通知书”

年年高考,招生骗局也生生不息且诈骗手段也在不断升级。近日,本报热线96663也接到了不少类似的投诉。据读者孙先生介绍,自己亲戚家的孩子就接到了假的录取通知书。

记者从孙先生提供的照片中看到,他亲戚家的孩子收到的录取通知书是红色的,上面写着“入学通知书”,内容是“录取到高等教育自考本科”。录取通知书上写着“××同学,经过资格审核合格,祝贺您被录取到高等教育自考本科电子商务专业学习,学制四年。”录取通知书的报到时间是8月22日～23日。

“这个事情我们经过查询已经知道是假的了,肯定不会让孩子去报到,但是希望通过媒体呼吁一下,提醒其他学生不要上当,影响了孩子的前途,还耽误了时间。”孙先生说,他已经调查过了,这些所谓的自考本科学校的录取都是一些所谓的民营办学机构做的,把学生骗来再说,毕业就不管了。

记者从被冒名的该岛城高校官方网站了解到,在7月22日,该高校本科招生网,特别发出招生声明,声明写道:“近期,我校发现社会上某些机构冒用我校的名义进行招生宣传活动。我校在此郑重声明:我校未与任何单位、个人以任何形式开展普通本科招生合作,未委托任何单位、个人进行普通本科招生宣传。任何单位、个人未经许可以我校名义进行招生宣传,都属于违法侵权行为,我校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被这种“傍名校”的虚假招生机构困扰的高校不止这一家。青岛科技大学也是青岛范围内被冒名比较多的学校。该校招生办公室副主任马骥表示,每年只能发声明不断地提醒考生,但是依然防不胜防。“录取一般都是暑假期间,大学放假了,这些机构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出来活动,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马骥说,大学遇到这种情况,因为不是受骗主体,因此也没法报警。

制图/徐雪茹

■新花样　全日制自考本科成噱头

除了自称认识“能人”能帮忙花钱运作进入名校上学的传统骗术之外,目前最流行的一种就是所谓的“全日制自考本科”。这种招考机构一般都是依托某名牌大学,打着不看分数,只要交上报名费就可以录取上本科的名义,招录高考落榜生和一些低分考生。孙先生亲戚家的孩子就是因为分数太低,又不想上专科就报名了这种自考本科,没想到录取通知书这么快就收到了。

记者了解到,全日制自考是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组成部分,俗称为短线自考。但是2008年左右,由于短线自考的含金量太低和短线自考招生市场的混乱以及办学骗子的影响,很多省份都已经予以取缔。现在的自考都是长线自考,也就是自己报考一个主考学校以后通过自学来考取自考学历。

由于广大考生都希望上个名牌大学,一旦考试分数不理想,就很容易进入这种骗子设计的陷阱。这类的自考班不仅环境差、师资差、收费高,而且读完以后还是没有正规的本科学历。尽管目前很多高校都已经声明不再举办这种自考班,还有一些已经被取缔,但还是有很多考生因为信息不对称等原因上当受骗。

■产业链　虚假大学专门针对落榜生

民间教育服务类网站“上大学网”自2013年开始调查不在教育部高校名单里的虚假大学,2013年到2016年,上大学网总共发布了6批全国的虚假大学,挖掘了400余所假学校。创始人夏雪将它们区别开来,有一种是“野鸡大学”,指的一般是非学历教育、继续教育或网络学院,号称能提供学历教育、能发文凭,但实际是没有资质和资格的。而虚假大学的关键词就是子虚乌有,压根儿连这个学校都没有,它也只会告诉你,你不用填报志愿,只要花钱就行,文凭学历我给你搞定。还有的虚假大学以前有实体,或者叫培训机构、民办学历教育,可能被承认了一两年,后来被教育部勒令停办了。虚假大学靠售卖假文凭挣钱,其外在形式为一个抄袭正规大学内容的网站。

“野鸡大学”不具备颁发学历文凭的资格,大多有实体存在,却以大学名义招生,颁发所谓的文凭学历。虚假大学涉嫌买卖文凭,很多虚假大学都和假证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形成完备的产业链。

夏雪分析,虚假大学针对的人群主要是落榜考生、边远地区考生和复读生,它们到处搜集考生信息,通过电话、邮件、QQ等工具买卖文凭,售价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她说,通常情况下,高考生通过正常渠道填报志愿,不会成为虚假大学的受害者,“只有那些相信花钱能买到文凭的人,才是他们的目标”。对于落榜考生来说,复读、自考才是其进入学校拿到文凭的出路。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虚假大学是以制造假大学网站来进行欺诈,其性质就是网络诈骗。熊丙奇表示,虚假大学在网上招摇过市,不得不说,与监管、查处主体不清楚有关,这不属于教育部门监管,而属于司法监管的范畴。另一方面,也需要教育部门加强信息公开,让考生和家长了解不同高等教育机构的性质。据介绍,目前,国内的高等学校主要分为三类,一类是授予全日制文凭、学位的学校,这类学校列入计划招生,学生毕业获得国家承认的文凭；另一类是进行成人高等教育、自考助学的学校,学生通过考试授予成人文凭的学校；还有一类是进行高等教育培训,不授予学历文凭,只有培训结业证书。

■律师说　实施诈骗或要承担刑责

对于高考招生当中的诈骗行为,山东琴岛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恩民认为,不法分子冒充学校、招生办人员等进行诈骗,会根据实施诈骗的情况进行处罚,情节严重可能会构成刑事犯罪,并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因刑事犯罪是根据案情进行具体认定,是否构成犯罪,构成什么犯罪,具体情况还需视情况而定。”王恩民说,有可能涉嫌的罪名有:诈骗罪。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招摇撞骗罪。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